简述

  1. 《提纲》批判指出了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直观性导致对人的本质的抽象性理解、费尔巴哈最终陷入了唯心史观,以及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局限性,科学地阐述了实践范畴与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点。(1、2条)
  2. 将实践观点融入社会历史研究,说明由人的实践活动构成的社会历史是历史唯物史观的基本范畴。(3~9条)
  3. 阐明了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区别于一切旧哲学的根本特点。(10、11条)

内容

【一】

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

费尔巴哈虽然超越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把自然界和人当作自己的研究对象,但是他忽视了人的活动这一改变客观对象的物质活动,也就是说,从前的唯物主义是“目中无人”的唯物主义。

因此,结果竟是这样,和唯物主义相反,能动的方面却被唯心主义抽象地发展了,当然,唯心主义是不知道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

唯心主义看到了旧唯物主义忽视主体的作用,看到了主体的能动性,但唯心主义只是将这方面“抽象地发展了”,即认为,认识不再是主体对客体能动地反映,而完全就是主体的创造。而“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是相对于纯粹的精神创造而言的,是一种现实的、感性的、实践性的活动,唯心主义者所理解的实践仅仅是脱离物质和现实的造物主的能动性,是片面的。

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确实不同的感性客体,但是它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活动。因此,他在《基督教的本质》中仅仅把理论的活动看作是真正人的活动,而对于实践则只是从它的卑污的犹太人的表现形式去理解和确定。因此,他不了解“革命的”、 “实践的”、“批判的”活动的意义。
这里的“思想客体”指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这种绝对精神是先验的客观存在,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由绝对精神演化而来的,这是客观唯心主义的体现,而费尔巴哈实现对黑格尔的超越,研究“不同的感性客体”,这种感性客体即自然与人,马克思是肯定了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转向,实现从纯粹思辨到物质现实的转移。但马克思接着指出费尔巴哈没有把人的活动理解为客观的活动,仅仅是理论的活动,这也揭示了费尔巴哈自己研究的感性客体,脱离了人的实践对象,说明费尔巴哈没有真正领会到人改造世界的真正的实践活动。主要表现在他将实践活动理解为“卑污的犹太人的表现形式”,这里所谓“卑污的犹太人的活动”,指当时犹太人经常放出高利贷等经营牟利的利己主义活动,而非物质生产活动。
这种“目中无人”的唯物主义最终导致主体与客体的割裂以及主体的抽象化,即费尔巴哈认为人的活动是抽象的、理论的,而不是“对象性”的活动(物质生产活动),在费尔巴哈眼里看不到实践的意义,就不能真正理解已经在实践的作用下改变了的周围世界,也不能理解人类的历史。马克思批评旧唯物主义否认人的实践活动对客观事物的变革作用,把认识理解为对事物消极直观的反映而忽视了认识的能动性。主体活动只有都看做在物的前提下才是可能的,甚至概念的精神活动,构造“对象”的思维,也是属于对象自身的。

【二】

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关于思维──离开实践的思维──的现实性或非现实性的争论,是一个纯粹经院哲学的问题。

马克思批判旧唯物主义对认识与实践关系问题上的错误,提出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否定了费尔巴哈的“只有那通过感性直观而确定自身,而修正自身的思维,才是真实的”的论断。在马克思看来,人们可以通过实践来认识客观事物以及把握对事物的真理性认识,没有不可知的“彼岸”。尽管培根所说的“知识就是力量”并无不妥之处,但知识和现实还是有着一定距离的,正所谓“知道”和“做到”,缩短这一距离的途径就是实践。
马克思在反驳不可知论的同时用实践的观点确立了检验真理的标准,正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和历史观的形成奠定基石。

【三】

关于环境和教育起改变作用的唯物主义学说忘记了:环境正是由人来改变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因此,这种学说必然把社会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凌驾于社会之上。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

此条中主要阐述人与环境关系的问题,是在批判旧空想社会主义者和唯物主义者的环境决定论基础上,阐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人与环境关系的思想。

那么什么是“关于环境和教育起改变作用的唯物主义学说”?
18世纪的法国唯物主义者主张“人是环境和教育的产物”,百科全书派更是宣扬“教育万能论”,认为人是环境和教育的产物,因而要改造人,首先就要改变环境和教育。他们所说的环境主要是政治法律制度等社会环境。在他们看来,法律决定人们的风俗习惯,决定人们的行为,决定社会的一切。有好的法津和政治制度,就有好的社会环境。这样,法律和政治制度就被他们夸大为社会历史发展的决定因素。好的法律和政治制度由人的理性产生,好的人的理性由教育产生,于是,他们认为教育可以使人们远离一切蒙昧的、虚假的意见,这些意见正是政治腐败、道德败坏的根源。
这样一来,法国唯物主义者在历史观上便陷入了“人及其一切意见是社会环境的产物,环境及其一切属性又是意见的产物”这个恶性循环,他们不得不求助于“伟大人物”或“天才”。他们认为,只有出现伟大人物和天才,才能用好法律代替坏法律,用好政府代替坏政府,用好环境代替坏环境。这些“伟大人物”或“天才”的意志决定并塑造着理想的社会环境,普通大众就只能被动地由社会环境所决定。这是典型的“英雄创造历史”的唯心主义的英雄史观。
这种唯物主义的环境决定论对于批判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有积极意义,但是旧唯物主义由于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只能看到人被动地接受环境的影响,看不到人还能通过实践活动能动地改变环境,没有看到人并不是消极被动地接受环境和教育的影响,没有看到人是积极的活动者、实践者,没有看到环境的改变是靠革命的实践来实现的。
“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体现了马克思对人与环境关系的思想,也就是说,要辨证地看待人与环境的关系,既要看到环境对人发展的决定性作用,又要认识到人对环境的能动的改造作用。在人与环境的关系上,固然有环境对人的重要作用,但两者是相互作用的,即人也可以作用于环境和改变环境。其次,要充分认识社会实践在人的发展中的重要作用。人们通过实践改造客观世界,同时也在改变着人本身的主观世界,实践是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改变的共同基础。

【四】

费尔巴哈是从宗教上的自我异化,从世界被二重化为宗教世界和世俗世界这一事实出发的。

马克思首先对费尔巴哈研究宗教问题的出发点进行肯定。费尔巴哈对于宗教的研究不再盲目地沉迷于宗教世界本身,而是打破了在宗教本身中寻找宗教根源的束缚,突破了前人关于宗教问题的局限,他另辟蹊径,着眼于世俗世界来研究宗教问题。

他做的工作是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

费尔巴哈突破法国启蒙思想家对宗教空洞的言语上的带有情绪化的批判,他以人本学为视角,剖析宗教产生的原因,并沿着正确的出发点得出了正确的结论:将宗教问题归结于世俗基础。

但是,世俗基础使自己从自身中分离出去,并在云霄中固定为一个独立王国。

宗教的产生绝非空穴来风,它有其赖以依存的世俗根基。费尔巴哈指出,宗教的本质就在于人将“自己的本质对象化”,世俗世界发生自我异化,按照人类社会的一切构造自我,勾勒了一幅图画,并被人为地披上神秘的外衣,于是便在云霄中建立了一个以世俗世界为蓝本的看似独立的神秘王国,可见宗教世界正是对世俗社会颠倒了的反映。马克思通过对现实社会的研究分析阐明了宗教的这一产生过程。

这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

马克思揭示了宗教产生的根源。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源泉和动力,在人类发展的历史进程中,人类在社会生活中始终贯穿着各种矛盾,而这些矛盾正是宗教产生的根源。一个是自然的矛盾,在人类社会早期,生产力极其低下,人类处处受制于大自然,对于无法解释的现象和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人类不得不将之神秘化,于是产生了宗教。另一个是阶级的矛盾,在人类社会进入阶级社会后,宗教的政治意义越来越重要。无论是君权神授还是天人合一,都是宗教政治意义的重要表现,宗教是统治阶级用以巩固政权的手段。

因此,对于世俗基础本身首先应当从它的矛盾中去理解,并在实践中使之革命化。因此,例如,自从发现了神圣家族的秘密在于世俗家庭之后,世俗家庭本身就应当在理论上和实践中被消灭。

宗教产生于世俗世界的自我矛盾,作为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能够长期存在并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曾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必然有其存在的客观原因和现实基础。因而,如果不能在实践中将宗教存在的现实基础废除掉,那么即使人类通过政治手段强制消灭宗教,也不会达到真正废除宗教的目的,甚至还会倒逼宗教产生更强大的抵抗力和生命力。所以,废除宗教的途径必须在世俗基础本身及其矛盾中去寻找,只有在实践中促使世俗基础及其矛盾不断进行革命的改造,只有推翻支撑宗教反映活动存在的事实基础,才能真正地废除宗教。
总的来说,第四条中,马克思在肯定费尔巴哈对宗教的贡献的同时批判了其宗教观的局限性,指出宗教产生的根源以及消除宗教的真正途径。马克思反驳对于宗教的本质应该既不在“人的本质”中,也不在上帝的宾词中去寻找这个本质,而只有到宗教的每个发展阶段的现成物质世界中去寻找这个本质。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是宗教产生的社会根源,那么消灭宗教就必须对社会进行变革,通过革命实践消灭阶级剥削和压迫,使同宗教的斗争同消灭产生宗教的社会根源的阶级运动的具体实践联系起来。

【五】

费尔巴哈不满意抽象的思维而喜欢直观;但他把感性不是看作实践的,人类感性的活动。

费尔巴哈批判黑格尔过分强调的抽象思维而诉诸感性的直观,从黑格尔的“抽象的思维”到费尔巴哈的“感性的直观”,是唯物主义对唯心主义的超越。但费尔巴哈最终没有逃离出半截子唯物主义的命运。他把感性直观解释为一种在本质上完全受动的行为,是对自然和人的消极被动的反映,排除了主体人的能动作用。这是机械的,缺乏辩证法思维的。而马克思强调应将实践当做认识客观事物的基础,在实践中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这便与旧唯物主义相区别开来。

【六】

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但是,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费尔巴哈没有对这种现实的本质进行批判,所以他不得不:
(1)撇开历史的进程,把宗教感情固定为独立的东西,并假定有一种抽象的——孤立的——人的个体。
(2)所以,本质只能被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共同性。

本条主要是探讨人的本质问题。
1、费尔巴哈的人的本质
费尔巴哈认为人是依赖于自然而存在的物种,人是自然界的产物,但是他思想中的人还不是日常生活中从事具体实践活动的现实的具体的人,而是掏空了一切质料的、摒弃所有生命活动的、代表纯形式的神性,离开人的社会关系和历史发展来抽象地考察人和宗教的感情。
费尔巴哈认为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人有类意识而动物没有,动物只能进行满足本能生理需求和维持自身肉体需要的生命活动。费尔巴哈提出类概念,指出人是有生命的类,而且人能够先验地、天然地意识到自己是类存在物,而动物则意识不到,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在于人有类意识,作为类的情感、意志和天然的处于类中有群体的爱。这里的“类”,是指与人的社会关系无关的把许多个人联系起来的共同性。费尔巴哈认为,人作为一个“类”的共同性,就是人的理性、意志和感情。这就将人某一方面的特性扩大到本质层面上。即:费尔巴哈则认为人的本质是从“你”和“我”这些单个人抽象出来的共同性,“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

2、马克思的批判
马克思认同费尔巴哈将宗教本质归结为人的本质,但是,这种先有类意识后有类生活的逻辑只存在于虚幻的宗教中、存在于神秘主义的逻辑中。类意识恰恰是在人们现实的对象化运动中历史地、敞开地、动态地生成的,因而他说人的本质只能以现实性运动为基点,只能是一切社会关系在实践中不断形成的总过程。
所以,费尔巴哈的人是假定在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不属于任何社会或阶级的人,是没有任何社会内容的“类”。而马克思强调脱离现实社会关系,人便不能称其为人。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人才创造了历史,现实的人,是以一定生产方式从事生产活动的人,人们在生产过程中必然结成一定的生产关系,在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再产生其他社会关系。在阶级社会中,生产关系表现为一定的阶级关系,处于不同阶级地位的人,具有不同的阶级性。同时,社会关系又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以及由此引起的生产关系的变化而变化的,因此,人的本质又是具体的历史的,是发展变化的。
这便与费尔巴哈具有唯心主义性质、强调从精神意识方面来界定的人相区别,为人的本质做出了科学论断。

【七】

因此,费尔巴哈没有看到,宗教感情本身是社会的产物,而他所分析的抽象的个人,实际上是属于一定的社会形式的。

马克思进一步批判了费尔巴哈对人本质的错误理解。现实生活的人为了满足生存需要与他人结成一定的生产关系,在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又形成了其他多种复杂的社会关系,脱离现实社会关系人便不能称其为人,人是社会中的人,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从事物质生产和社会实践的人。

【八】

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

实践活动就是物的活动,活动充当了感性直观。思维能构造对象,之所以是属于物的,不只是简单的脑子是物质的。而是思维范围内的感性直观被作为物的活动的实践活动所充当了,因此我们之所以能思维构造出一个客体,是因为它最原本可以追溯到一个实践活动本身。
这一经典论述高度概括了社会生活的本质,揭示社会意识对实践的依赖关系。社会生活中为满足需要而结成的生产关系,以及在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形成的其他多种复杂的社会关系,都是以实践活动为基础。实践体现了人类社会区别于自然界的特殊本质。马克思曾说:“甚至人们头脑中的模糊幻象也是他们的可以通过经验来确认的、与物质前提相联系的物质生活过程的必然升华物。” 反神秘化,去神学化、去神学化、去宗教化,也就是要强调人性的启蒙;去除蒙蔽、愚昧,则要强调教育的作用,通过教育使人们的理性得到解放。

【九】

直观的唯物主义,即不是把感性理解为实践活动的唯物主义,至多也只能做到对单个人和市民社会的直观。

马克思进一步指出直观唯物主义的局限性。由于直观唯物主义不是把感性理解为实践活动,不懂得实践地社会发展中的意义,脱离生产实践所必然结成的社会关系去观察人的本质,因而他们至多也只能做到对“市民社会”即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单个人的直观。也就是说,它们至多也只能是对资本主义社会内的孤立的抽象的个人的观察,看不到人民群众的历史作用。
费尔巴哈以为单靠直观就能认识人和社会,但是离开实践去观察人与社会,就不能理解人们在实践中结成的社会关系以及由此决定的人与社会的本质。费尔巴哈却把处于一定的物质经济关系中的现实的人孤立起来,用直观的感性而不是用实践的方式去认识社会,这样就不可能认识人与社会的本质,更不能认识到他们社会活动的本质和规律。

【十】

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

市民社会,阶级立场说把其解说为旧唯物主义产生的根源、基础是资本主义社会,因而旧唯物主义是资产阶级的世界观。市民社会是18世纪资产阶级学者使用的一个术语,用来表示当时已经摆脱了奴隶制度和封建制度的财产关系和经济关系。马克思借用这一术语用来说明“旧唯物主义哲学是一种建立在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上的,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资产阶级世界观。”
人类社会,即“人类解放”或向“社会的人”复归的“社会”。即人实现人真正的本质后的社会。社会化的人类,即实现“人类解放”的无产阶级。
旧唯物主义立足于资产阶级社会,是作为资产阶级世界观对资产阶级经济基础的反映,而新唯物主义立足于消灭阶级消除压迫,以解放全人类为己任的无产阶级世界观,从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说明新唯物主义是站在解放全人类的、普世主义的立场。

【十一】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此条明确指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同以往一切哲学的根本区别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特征。哲学最重要的任务在于用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来改变世界,而此前的唯物主义或唯心主义者,特别是德国古典哲学家们,由于他们不懂得实践的意义,不懂得理论和实践的辩证关系,加上其阶级局限性,他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说明世界,即或者通过抽象的理论为不合理的社会制度辩护;或者用某些进步的理论去批判被认为是错误的东西,而不能成为改造世界的伟大精神武器。认为认识的目的在于改造世界,强凋社会实践的重要作用,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最根本的特征。